阿富汗局势变化的原因和影响
时间：2021-08-17（周二） 20:00
主持人：天风证券宋雪涛
嘉宾：陈定定教授（芝加哥大学博士，暨南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
授，海国图智研究院院长）
“新政权不是倒向中国，但是会比较靠近中国，特别是如果中国能
提供很多经济利益，塔利班现在能否坐稳政权，能否真正的达到治国理
政，核心还是要靠经济发展，而不是靠极端的宗教手段。”
“我个人认为对中美关系影响也很大，原来美国想东西南北包围中
国，但现在他等于是放弃了西边要把力量集中到东边去。”
“我觉得中国要做三个事：一是稳定阿富汗的局势，没有和平稳定
就没有“一带一路”，也没有往西走战略上的腾挪空间；第二个不能中
国一家单干，要联合巴基斯坦、伊朗、俄罗斯、甚至印度，齐心维护稳
定；第三个是要抵挡住美国在东边施加的压力。”
“大方向已经定了，美国只有中国一个对手，虽然通过各种方式缓
和了和俄罗斯、伊朗的关系，包括从阿富汗撤军，但我觉得他可能想得
过于美好了：我从这里撤出来了，中国的压力自然大了，但他没想到，
你从这里撤出来，中国的势力范围和影响力也会在这个地方增加。”
“只要大国不干预，旁边的国家不插手，阿富汗的和平是可以实现
的，我相信这也是他们的愿望。现在俄罗斯不可能插手，自己管不过
来，美国彻底跑掉了，中国肯定不会乱搞，印度也搞不了，伊朗也不
会，我觉得和平是大概率。”
以上是暨南大学国际关系教授、海国图智研究院院长陈定定教授在
天风电话会议的精彩发言。
主持人：阿富汗的地理位置非常特殊，南边是南亚印度，北边连着
俄罗斯中北亚，往西到伊朗西亚，往东连接东亚中国，是亚欧大陆桥的
关键节点。因此阿富汗的局势变化对于中国的周边地缘政治和“一带一路”等战略有重要影响。这次围绕阿富汗政权更迭所发生的一系列地缘
政治变化，对中美关系会有什么影响？未来中国在阿富汗治理中扮演什
么角色？国家长期战略有哪些新思路？就这些问题邀请陈教授为投资者
做解答分享。
阿富汗局势：核心问题还是美国
第一，讲讲现在的局势和背后的主要原因。相信大家这两天都看到
了很多新闻报道，大家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，阿富汗局势基本上尘埃落
定，这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：没有想到塔利班政权这么快就基本
稳住了，把阿富汗政府已经搞下台了，他们的总统和高级政要已经跑到
国外了。但这个也不是那么意外，不是说美国不知道阿富汗政府军无
能、抵挡不住，只是没想到这么快。美国内部判断是三到六个月，这么
快的确是没想到。
关于阿富汗的稳定，塔利班是一个宗教组织，名字本来就是一个宗
教，是读宗教经典的学生们组成的军事力量、政治力量，他比较偏激，
比较保守，90年代末到2000年执政过，成效也不大好，大家对他的印
象也不大好，2.0版能不能有所改进也是大家非常关心的问题。可以看
到塔利班目前过渡政权的表现和政治表态比过去成熟一点，包括今天大
家看到的新闻报道，他对逃亡政府所有的雇员实行大赦、稳定人心，有
点像当年刘邦和项羽推翻秦始皇时安定民心的约法三章，还是有点效
果，至少不会让大家马上对他产生恐慌，相对会有一点包容性，不是只
搞残暴、保守的政权。这会影响到接下来他和美国的关系，和中亚、南
亚几个国家的关系，包括和我们的关系，他的政权能不能稳定，能不能
被周边国家、国际社会接受是很重要的。目前塔利班背后还是有一些高
参给他出的主意还是不错的，还是相对比较有纪律，当然有待观察，接
下来会不会有反复，能不能持续，这是很重要的。
那为什么塔利班能这么快推翻旧政府？有三大主要原因：一是美
国，美国表态太快、太急、太坚决了，政府军误判、误信，认为美国不会撤得这么干净、这么彻底、这么快，以为还会留个尾巴，有可能留个
几千个军事顾问帮忙出谋划策，甚至武器装备、空中力量都会提供一
些，没想到美国会一拍屁股走得一干二净。这是拜登政府和他团队考虑
综合因素，认为长痛不如短痛，他也知道撤退不会有很好的结果，无论
如何也会挨批评，但撤的时候也有不同派别之间的斗争，国防部、军队
和国安团队、中情局各方面的利益总是不一致的，其中有很多阴谋论，
我们不去讨论。但可以说美国撤军准备得还是不够充分，把这个梯子撤
得太快，导致阿富汗政府军丧失信心，美国政府都不支持了，何必还打
下去，哪怕打三个月、六个月还是会输，还要死人、还拿不到好处，根
本没必要了，跟塔利班商量一下，干脆投降就OK了。
第二是塔利班的策略做得比较好，没有用蛮力征服，先用金钱开
路，让投降的士兵把武器放下给你一笔路费让你回家，可能钱还不少，
塔利班有多种渠道，他给的钱比政府军还多，还可以回家享受太平，很
多政府军就这么干了，成堆的投靠塔利班。还有阿富汗内部其实是非常
混乱的，政府军也不是铁板一块，都是临时拼凑的联盟，军阀也好、部
落也好，他的矛盾也很多，大家也没有拧成一股绳形成合力对付塔利
班，当然塔利班那边也有内部矛盾，总的来说比政府军可能还要相对团
结一些。我们也看到报道说，前总统走的时候装了四卡车的现金，装不
下露出来了，结果看守现金的守卫部队自己拿走甚至打起来，说明政府
团结力量不够，无能、腐败，这也是落后国家的通病。令人想起国共，
国共还打了蛮久，最后溃败阶段也是老蒋找不到忠诚的部队和将士，有
一点点类似，溃败的最后阶段大家都是想着怎么跳船，谁也不想做留在
船上的最后一个人。
第三是整个国际形势也不利于美国和他支持的政府军，美国撤得过
早，周边也没有过来挺阿富汗已经下台的政府。巴基斯坦不用说了，他
的角色比较微妙，不便过多参与；俄罗斯早就不想管这块，势力范围也
到不了。旁边的伊朗、印度，特别是伊朗，亲美国的现政府他肯定不支持的，周边的国家太弱小也管不上。欧洲、北约也毫无能力支撑这个局
面，甚至美国要撤的话，不会跟盟友打招呼，这也是美国的一贯惯例，
他直接就干了。
这几个综合因素结合起来，大家知道只要美国撤走，塔利班肯定赢
的，只不过没想到一两个月就搞定，这是唯一的变数，美国做得太不漂
亮了，这件事情让大家很震惊，而不是最终的结果。
美国撤军的影响——盟友的质疑
拜登想把美国的注意力集中到东亚、东南亚，主要对付中国，拜登
也公开说了，从其他地方收缩力量，集中力量对付中国的崛起。当然这
里面也有他的漏洞和毛病，我们以后可以再说，大的背景就是这个。但
撤军做得不好带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坏后果：一是大家对美国能力的信
心打了很大折扣。美军走得这么匆忙、没有规划，暴露出美国军事力量
的软弱、混乱、无能，做得这么不好是不是团队有很大的问题，大家开
始讨论是不是情报出了问题，居然没有想到政府军会败得这么快。在阿
富汗耕耘了二十年的时间，不可能对这个事情不了解，二十年花了2万
亿美元，死了几千、受伤几万，基本的情报犯了这么大的错误，美国的
军队、情报或者政府系统，总有一个是很无能的。其他美国要保护的小
伙伴就很担心，搞了二十年，投了一两万亿，死了那么多人，都没有让
美国有很好的情报和执行能力，那其他地方是不是会更糟糕？
第二是美国其他的盟友会担心他会不会再干这样的事情。美国现在
从阿富汗撤出去了，下一步是不是从伊拉克完全撤出去？伊拉克撤的
话，欧洲呢？日本呢？韩国呢？其他盟友会担心这个问题。美国原来宣
称为了支持阿富汗的民主，建设国家，保护妇女、儿童、人权，这些都
不作数了，拍拍屁股就走了。不要说人权，美国的军犬的待遇都比阿富
汗人好得多，很顺利登上飞机回去，很多人都没有登上飞机。我认识两
个阿富汗前政府官员，现在都很仓惶，一个是前财政部的司局级领导，
他撤到美国但老婆孩子还在阿富汗，他睡不着觉，他说我一个人来我很担心。另一个阿富汗司法部的官员，他说我都没有拿到签证，直接留在
喀布尔，他也很担心塔利班会不会报复，塔利班说今天不会报复，但会
不会秋后算帐谁也说不清楚。
美国的小伙伴从能力、意图两个方面对美国产生新的疑问，要不然
能力太差保护不了我，要不然完全自私自利不想保护，说跑就跑。他们
在心里会嘀咕，不一定是美国把他们放弃了，只是以前没想到有这样的
可能性，现在有了这种嘀咕、有了猜疑，这对美国全球声誉的影响还是
比较负面的。
美国撤军——中美战略新博弈
我个人认为对中美关系影响也很大，原来美国想东西南北包围中
国。北边俄罗斯不是特别配合，拜登想搞好和俄罗斯的关系，同意了北
溪2号油气的建设，但还是有很大障碍；东边有他的盟友，主要力量是
从东边过来，东亚和东南亚包括日本、韩国、还有菲律宾；南边想打印
度牌，印度也在犹豫，不想过早被绑上美国的战事。西边有不稳定因
素、恐怖主义，对我们来说也蛮有影响的，但现在他等于是放弃了西边
要把力量集中到东边去。可逻辑上也是有点问题，理应是从欧洲把驻军
撤回来弄到东边更好，可能很多考虑没有想好，最后走了这样一步棋还
是有点问题的，对中美关系有一些影响。现在西边基本上没有美国的势
力范围，巴基斯坦和我们的关系好，中亚和我们关系也不错，美国在中
亚、南亚、高加索、大中东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好的支点国家，只靠以色
列肯定是不够的，以色列本身有内部的调整问题，如果要复盘的话，未
必是个好棋，西边空出一块，中国和俄罗斯的影响力肯定会上升，东边
能否加大对中国的压制力量也不好说，日本、韩国未必那么听美国的
话，这方面我觉得看起来是比较小的国家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。
我觉得中国要做的三个事：一是稳定阿富汗的局势，没有和平稳定
就没有往西走，没有战略上的腾挪空间，稳定阿富汗和平一定是重中之
重。第二个不能中国一家单干，联合中亚几个国家包括巴基斯坦、伊朗、俄罗斯、甚至印度一定要合起来，要齐心处理，因为阿富汗部落太
多，矛盾太大，怎么样稳也是比较棘手的难题。第三个是要抵挡住美国
在东边施加的压力，东南亚得扛得住，西边有腾挪的空间继续往那边发
展。有点像游击战术，毛主席经常讲的，你东边来我就往西边走，我们
腾挪空间很大，美国不可能把中国东南西北都包上
阿富汗的地缘政治及经济意义
阿富汗是核心的核心，这么多帝国为了他打仗是有原因的。它是十
字枢纽中间的地方，西边伊朗，再到中东、地中海到欧洲，东边连着中
国，东西走廊。过去我去以色列访问、沙特访问的时候提到过，如果以
后中亚能开辟一个新的大通道，从新疆到阿富汗、伊朗、伊拉克，一直
可以到红海以色列海法的口岸。南北恰恰也是差这块，南北从苏联、俄
罗斯往高加索、中亚，下来是阿富汗、再到巴基斯坦海港，这比从俄罗
斯油气东送到东北还要更有经济价值。如果这个十字架、大通道可以顺
利打通，对中国走出去、经济合作的影响力是非常重要的，这两个恰恰
都必须经过阿富汗。阿富汗这块治理好的战略意义是比较高的，至少对
中国来说，对我们的“一带一路”来说。
我个人认为美国有一个误判，认为阿富汗价值不高，是一个鸡肋。
阿富汗可能对美国本身没有价值，但就像下围棋，这里下一个子，不是
可以救活自己或是增加自己的领土，而是卡住你的棋眼。阿富汗对美国
的经济利益不是特别大，但卡住这儿会影响中国的经济战略利益。美国
现在认为成本太高，拱手把这块让出来了，军事基地也没了，谁能把这
个地方和平稳定下来，，经济发展起来，对中亚的地缘政治将是巨大的
变化，中国是可以做很大的参与。
关于阿富汗的经济利益，五六年前看到美国CIA出过报告，阿富汗
几万亿的资源开发不容易，板块互相运动的时候挤起来了，一碰撞的
话，埋在下面各种资源慢慢上升。阿富汗的铁矿资源据说比澳大利亚还
好，量是不得了的，还有投资者最关心的锂矿，但还是取决于开采难度和技术。我个人认为矿产资源很丰富的，也许需要开一二十年。而且农
产品也有很好的机会，我们最近从巴基斯坦进口一批很好的芒果到广
州，是当年送给过毛主席，毛主席说叫白芒果，非常甜，但能不能把成
本降下来这是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。
新政权上台——与中国发展关系
塔利班执政后，第二比较大的问题是与中国关系。塔利班毕竟是独
立的政权和组织力量，不存在倒向中国的问题，但不代表不跟中国进行
友好关系的发展。原来的政府比较亲美，受了美国大量支持，包括钱、
军事，换了一个肯定没那么亲美，塔利班有多反美还要再看，美国不会
在外交上马上承认塔利班。塔利班在攻下喀布尔后，现在只有四个国家
的大使馆在喀布尔还在正常运行：俄罗斯、中国、伊朗、巴基斯坦，恰
恰又是周边很有影响力的国家，塔利班跟这四个国家的关系比其他的国
家会好一些，之前王外长和塔利班政治顾问会面与之前美国副国务卿舍
尔曼来访形成反差，塔利班肯定会比走掉的阿富汗政权对中国更平和一
些、稳定一些、友好一些，当然也有风险，大家谈到的恐怖主义以及极
端保守的宗教问题。
新政权会比较靠近中国，特别是如果中国能提供很多经济利益，塔
利班现在能否坐稳政权，能否真正的达到治国理政，一定还是要靠经济
发展，而不是靠极端的宗教手段。我们以后的战略也是从这个角度考
虑，第一维护它的和平与稳定，第二不让恐怖主义继续滋生，第三做好
经济发展，把我们的“一带一路”，特别是把和巴基斯坦的合作延伸到
阿富汗。
为了稳定阿富汗国内的形势，中国需要做的一些事情是帮他恢复经
济发展。大家看到网络的照片，阿富汗居民开始看电视、用小米手机，
部落长老不是一辈子非得过那么穷苦的生活，他也愿意过好生活。我们
的电子产品、光伏产品到阿富汗的一些村庄都很受欢迎。我们有些产品
成本比较低，不是为了多赚钱，的确是为了他的国家稳定，让他的收入能慢慢提升，这是美国和其他国家做不到的。只要阿富汗不打内仗，愿
意发展经济，以经济建设为核心，跟着改革开放学的话，我认为他还是
蛮有前景的。经济增长一旦稳定下来，加上其他国家的支持，各方面还
是非常不错的，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贫瘠，但首先是要政治稳定和平，
有外部的支持。
问答环节
主持人：美军这次撤离对拜登执政有什么影响？会不会影响到中期
选举？
陈定定：我觉得这个影响是蛮大的，第一个是直接打脸拜登，现在
信息传播得太快，以前没网络，要靠战地记者汇报情况，现在随便哪个
阿富汗平民拍个手机照片、视频，大家都看得到美国被打脸。一个月前
拜登还说不可能，有着30万优良部队，也给了阿富汗很多训练和帮
助，但一看塔利班缴获的美国武器都是没有开封的，这个打脸美国还是
蛮厉害的。通过拜登的支持率就看出来了，民主党内部超过半数的人都
认为他做得很糟糕，更不要说共和党，共和党90%的人说这个事情做
得太糟糕，无论是哪个角度，要么笨、要么蠢、要么没良心，至少这是
他外交政策上的第一个重大失误和重大失败。奥巴马国家安全团队都说
下面的人应该负责，包括国安顾问都要引咎辞职，布林肯上电视也很紧
张，他知道说不过去，大家听他说话都骂他，说不至于做得这么糟，那
是不是得有人负责。我现在觉得他的团队不会马上辞职，要是明年中期
选举之前追究他的责任那辞了就算了，现在共和党可能要搞一个调查委
员会调查，虽然少数派也不一定可以搞起来，但是他可以造势，一直审
计你到中期选举。
这对明年的中期选举将是个很大打击，但多大还要再看，这也是拜
登这么干的原因：长痛不如短痛，如果要撤的话赶快撤，如果等明年撤
一定是不好看的，明年再撤正好撞上中期选举，就更完蛋了。他赌大家
记忆力不会超过三个月，现在不是说很糟糕吗，三个月后谁还记得这件事？中期选举毕竟是到明年年末，大家还能不能记得，关注度能下降多
少还是要看最近有没有其他的事情，比如说伊拉克、恐怖主义又冒头
等。我觉得这次给共和党人很好的机会，抓到这个牌死命攻击民主党拜
登下面的团队，总体是负面毫无疑问，拜登自己心里也是承认的，但是
没办法，只能怪阿富汗这帮人太不给力了，不能撑三个月，要不然他面
子上好看很多。
主持人：美国从阿富汗撤走后俄罗斯、伊朗的压力变小，拜登上台
后又解冻北溪2号、重返伊核协定，是不是美国想通过缓和与俄罗斯伊
朗关系给中国施压？阿富汗对中美战略平衡是什么样的影响？
陈定定：大的方向已经定了，美国只有中国一个对手，虽然通过各
种方式缓和了俄罗斯、伊朗的关系包括从阿富汗撤军，但我觉得他可能
想得过于美好了：我从这里撤出来了，中国的压力自然大了，但他没想
到，你从这里撤出来，中国的势力范围和影响力也会在这个地方增加，
中国不是坐在这儿什么也不干，所以对这些国家而言，最后就是比到底
是美国的影响力吸引力大，还是中国的大。我们的优势是经济贸易投
资，美国的优势是政治安全和全球联盟。我觉得拜登的目标、想法是挺
美好的，落实到现实是很骨感的，不会这么容易。俄罗斯、伊朗这些国
家不会因为你跟他改善关系了就转过头来对付中国，这是不可能的，他
本身对美国不信任，你总是想利用我搞中国，我为什么要被你当枪使
呢，除非你给我很多很多钱，就像印度一样，你不给我钱还让我跟中国
PK，那不傻吗？他也会犹豫。
中美关系今后怎么样发展，还是比大家的内功，你可以对付我，但
如果你内部经济不好、政治不稳定，经常出各种各样的状况，别说联合
你的盟友了，连整合国内对付中国现在都不一定做得到，各州政府也有
想法，还有疫情的问题、通胀的问题、经济的问题、债务的问题。所以
从拜登的角度是比较美好的，但能不能落实要打个大大的问号。第一是
撤出来、集中对付中国，就能真的集中？第二是中国也不是站在原地等着你牵制我、压制我，我也会有一些对应的策略和招术，就像比武一
样，你打我一拳，我可以往其他的地方跳一步，而不是原地不动。我觉
得中美关系还是双方的腾挪、博弈，中国有哪些牌哪些空间可以做，这
是关键。
主持人：中国具体怎么保障阿富汗的和平稳定呢？
陈定定：无论是美国、苏联去阿富汗的目的都是打仗，不是为了发
展经济搞建设，人家当然起来反抗，所以搞成了帝国的坟场。我们要把
握好这个原则，我们进去肯定要维护和平，和平也不是我们一家可以维
护的，得有巴基斯坦帮忙、伊朗帮忙，有俄罗斯，印度美国都要参与，
联合国也要参与。阿人治阿，这个原则不会动摇，不会搞内部干涉，要
是来搞发展的，不会有人特意给你为难，人性的角度都是差不多的，你
不是来欺负我的，不是打我的，不会把关系搞得那么糟，这个原则要把
握住了。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再慢慢来、谨慎的来，包括推“一带一
路”相关的，也不用着急，毕竟内部政权也有很多的矛盾，部落也好、
区域也好、外部势力也好，说不定美国也想插手捣乱，也是可能的，这
些肯定是我们要防范的。
首先不求赚钱，但求没有风险。不能说阿富汗以后变成恐怖主义袭
击的帮手，那不可能，现在他们已经放话了，不允许在阿富汗境内打击
中国，这是我们第一关切的。赚不赚钱再说，你肯定不要反我，你不反
我的话咱们再坐下来谈，能不能合作，能不能发展经济，这应该是漫长
的过程，二十年都不一定有多大的成绩。好在我们在巴基斯坦已经搞了
这么多年，只要巴基斯坦继续成功发展，给人树立信心、榜样，出成果
让当地人看是有好处的，持之以恒可以改变两国的关系。我们“一带一
路”发展了六七年有比较好的经验，“一带一路”很多国家都有战乱，
都有恐怖主义风险，所以不是完全没有经验，虽然阿富汗穷一点、乱一
点、内部矛盾多一些，也不是完全不能解决，不要冒劲，不要试图一下
子把他搞得很好、搞得很大，一下子纳入进来也不容易。同时搞多边主义，主要还是防御风险为主，获取经济效益、其他效益为辅，现在也不
是特别着急的希望阿富汗变成多么强大的合作伙伴，也不大可能，百废
待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，首先不能搞恐怖主义，不能反我。
原来阿富汗比较亲美、亲印度，巴基斯坦压力很大，要靠中国这
边，现在反而是印度压力大，再和美国联手对抗中国就要考虑是不是自
身受到攻击太多，自身难保。我跟一些印度的朋友聊了，现在他们也比
较郁闷，印度的关系、势力范围又被进一步压缩了。所以还是先稳定下
来再慢慢修路、搞经济，搞五到八年会有比较好的成效出来。
主持人：阿富汗内部派系林立，塔利班可以建立政权还是阿富汗将
面临较长时间的内战？
陈定定：塔利班1.0已经把全国统一，要不是美国打进来他的政权还
是可以搞下去，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阿富汗各个部落没事就拿着大刀互相
乱砍，阿富汗历史上也不是这么看的。阿富汗1919年从英国独立，一
直到苏联入侵的70年代中后期，大多数时间还是比较平稳的，有一段
时间也搞中立国家，不跟其他的国家闹矛盾、打架，像欧洲的瑞士，如
果没有大国入侵他过得好好的，看到60、70年代的照片女孩子裙子穿
得很现代、很时髦，发展得不错，就是因为大国入侵，苏联入侵打了十
年，打回到了石器时代，走了又不负责任，接下来又是军阀混战。90
年代建立塔利班政权以后，大体上控制地住，也是统一的，虽说比较极
端、比较保守、比较反现代文明，但是也没乱，也不是天天打。后来又
是美国打进去，把人家打乱了，造成了各个部落混战，所以我觉得只要
大国不介入阿富汗的内部部落冲突、挑拨他们、给武器，人家不会没事
干打来打去。现在都想过好日子，这是人的本性，只要大国不干预，旁
边的国家不插手，阿富汗的和平是可以实现的，我相信这也是他们的愿
望。那现在俄罗斯不可能插手，自己管不过来，美国彻底跑掉了，中国
肯定不会乱搞，印度也搞不了，伊朗也不会，我觉得和平是大概率的。